暖情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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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睹丫鬟将江采慧送的燕窝粥泼掉，听她与孙太太的言下之意，显然这事已做了不止一回两回，孤竹君不由大觉诧异。这是她亲女儿熬的粥，不是哪个仇人下的毒，没错吧？

他征询的望了望黛。她已飘身来到了花圃边，神情若有所思。忽然轻轻嗅了嗅，也不知她嗅到了什么，眸光有一霎的闪烁。唇瓣无声的微耸，看口型，是“果然”二字。孤竹君心一动，也跟过去细细闻了闻，他这才发觉，那花泥之下，正有一丝淡得近乎无法察觉的异香萦散。

那香气散去得很快，在他察觉了它的存在的两度呼吸之后，已然消失殆尽。

黛两道婉转清淡的眉紧锁，低低地说：“青雀，你也闻到了，是么？”

孤竹君是闻到了，可如今只薄有内气的青雀却未必能闻到。孤竹君当下轻声回道：“闻到什么？难道姑娘又闻到那奇怪的香气了？”

黛微微颔首：“与先前的扇中香又有不同。”

这一点孤竹君是当真未能分辨出，他自来就不是一根对气味十分敏感的竹子：“不同？”

黛斟酌了下：“同样有醒神清心的功效，可又有轻缓、刚猛之差。若要拿其他物件来比的话，那扇中香便像冷，虽名为冷，实则温冽；而那燕窝粥里的香气则像冰窟，哪怕只嗅到一丝，便觉得肌骨生寒，连头发丝都要冷透了。”

孤竹君细细一品，也皱紧了眉：“姑娘，这样的至寒之香，混在粥里被喝下去……喝粥的人会怎样？”

黛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：“淡泊寡欲，甚至无欲无求。薛家姐姐那号称能灭热毒的冷香丸，和它比起来，也是小巫见大巫呢。”

两人四目相投，皆是不解与震骇：孙太太本就被丈夫冷落，江采慧又是出于何种目的，要熬这样的粥敬奉给自家亲娘？难道还嫌她的日子过得不够凄凉，非要让她雪上加霜不可？又或者，这是二娘柳如烟指使的？她怕孙太太怀了东山再起的心，才要从根本上解决孙太太的争宠之欲？如果是后者的话，那么江采慧究竟是被柳如烟利用，还是她主动助纣为虐坑害亲娘？孙太太又是从何时起，发现女儿敬给自己的粥有问题？

两人百思不得其解，眼看着一轮冰月渐渐的从树梢头高升到中天，黛扬头看了看霜一般清冷的月色，决定：“我们去江姑娘那里瞧瞧。”

要找江采慧可不难，黛只闭目感应了下飞红的位置，便拉着孤竹君跟了过去。走至一半，忽听园门的方向一阵喧哗，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里，灯笼火把炫得半边天空都染上了橘黄。听动静，当是江老爷回来了。黛略一犹豫，牵着孤竹君潜到了靠近那动静处的大道边。隔了会儿，便见四个小厮扛了轿子进来，内中透着一男一女的呼吸声，男的浊重，女的柔媚。轿子从他们面前晃悠而过，便有一股熏醉的香气劈头盖脸的袭人而来，暖烘烘，甜腻腻，似乎只消闻见一丝丝，便能连小指头的指甲盖都酥倒了去。

孤竹君如今恢复的修为已深，故此只略略的一眩迷后即凛然回神。这下无需细细分辨，他已然辨出了这股馥郁到腻人的香气的功效。

“吾的舜帝呀，窫窳一族当年要是有这暖情香，也不至于绝种了！”

他正想着，陡然心重重一跳，迅速转头看向黛，正见她雪颊微粉，眼神也蒙了层恍恍惚惚的雾气，疑惑的说：“这香气好生怪异……”

糟糕，吾家契主可没有提防着暖情香的经验，有些着了道了！孤竹君觑见那些人走远，连忙咳了一下：“姑娘，我们快走开些。江老爷能是什么好人，身边当然也不是什么好香。”

他都暗示得如此明白，黛自然不会听不出，当下脸一红，着恼的一摔袖子，一道清风绕着他俩旋了几旋，空气中残留的燥热暖香一时一扫而空。

“世上竟有这样老不正经的人！”

虽然气味已经散去，但她兀自懊恼得直跺脚，两颊红得好似鲜润的苹果。那气鼓鼓的模样，怎么瞧怎么玲珑可爱。

“就是！女儿都比姑娘大两岁，自个儿也是一把年纪了，还这样胡闹，也不怕身体吃不消！”

孤竹君帮着她骂了几句，见她面上兀自发烧，情知她为一名天真烂漫的闺阁女儿，适才是当真被羞得狠了，便试图帮她分散注意力，“不过姑娘，我想了想，方才那香好似也很不寻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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